第604章 后台太妃(二)
赵煜的心寒,大于愤怒。 安山王、怀王! 还有谁?还有哪个兄弟,在他一心想要开创盛世的时候,给他拖后腿? 他想到很多年前,先帝还在的时候,他们兄弟间相处的点点滴滴。他们之间,从来没有传言中皇室的明争暗斗,大家都安守本分,虽不是人人和睦,但也算是兄弟齐心。 “薛按,”赵煜很累,靠在椅子上闭着眼睛,疲惫地道:“你说,怀王他,为什么变成这样了。” “朕记得,他的女儿也是七八岁的年纪吧?” “他怎么下得去手呢,怎么能如此的丧尽天良!” 薛按给赵煜轻轻揉着太阳穴,低声道:“桂王爷不是说了,他因为手臂疼痛,开始吃五石散,这一吃就上瘾了!” “那种药奴婢是知道的,吃的多了,人就会变的烦躁,萎靡不振,蠢笨残忍。” “到这个地步,人就不是原来的人了。” 赵煜睁开眼,长叹了一口气,道:“朕太失望了。” “圣上有气就撒出来,千万不要憋在心里。”薛按低声道:“伤着龙体,兹事体大!” 赵煜道:“桂王说将剩下的少女都送去新化,九言在那边有个盐山矿,里面可以安置那些孩子。”赵煜道:“朕觉得不错,就照她的意思办了。” “一年每人拨二十两银子,这事就交给新化的县令落实。” 安顿好这些孩子,他心里也能略宽慰一些。 “圣上仁厚,您这么安排,她们知道一定会高兴的。”薛按道。 赵煜颔首,“朕来说,你执笔,速速给他们回信。” “事情办完,将一干人等押到京城来。”赵煜道。 薛按应是,在一边磨墨,铺了纸,正要落笔,门外一位小公公进来,低声回道:“圣上,兵部的史大人求见。” 史迁是兵部尚书。 “宣!” 史迁匆匆而来,手中拿了两封奏疏,他呈上去,急着道:“圣上,几日前吉安百姓暴动后,紧接着汀州、广平和开封百姓也暴动了。” “三方县令和知府写奏疏来,请圣上裁夺,如何处理。” 赵煜看了他一眼,“是什么理由?”他说着打开了奏疏,一目十行的看着。 “是因为吉安拐卖幼女的事情,要求圣上杀怀王,以及所有涉案人员。”史迁道。 赵煜合上奏疏,沉声道:“传令下去,让各地不要动武,告诉他们,一旦怀王等涉案人员押送到京,朕一定会严加惩治,绝不会让任何一人逃脱制裁,也不会轻饶任何人。” 史迁道:“这话,都已经说过了,但是民怨难平。”史迁道:“微臣认为当务之急,不如原地将怀王斩首。如此,也能速速平息众怒。” 赵煜蹙眉,道:“事情还在查办,暴动的缘由还没有查清楚。如果朕就依着他们,立刻将人就地砍了,将来,岂不是一有事他们就发生暴动,来以此要挟朕?” 史迁想想也对,朝廷大事岂能是百姓威逼一番就退让的。 纵然他们是对的,可也不能养成他们这样的习惯。更何况,这三地的暴动,有没有别的原因、幕后的推手还不清楚。 “那现在怎么办?”史迁问道。 赵煜道:“先尽量平息。朕再下令,让桂王和杜九言速速带人回京。” “将本案审理清楚,昭告天下。是斩首还是其他再根据律法行事。” 也只能这样了,史迁应是,退了出去。 赵煜很心烦,让薛按起草了手谕,速速让急递铺送了出去。 他则启程去了坤宁宫。 难得一见的王太妃坐在坤宁宫里,见他进来起身行礼,赵煜微微点了头,就坐在一边喝茶。 “怀玉的事,我也听说了。”王太妃看着赵煜,道:“若事情真的是他做的,你该杀就杀吧。” “他身为王爷,不但没有治理好封地,还带头作乱,给圣上你添乱。其行之恶劣,该杀!”王太妃叹了口气,“圣上也不要难过,顾念兄弟之情,人这一世,都是注定的。他命该如此,不值得任何人为他难过。” 赵煜对王太妃的印象,一直要比周太妃好。他也叹了口气,道:“若事情属实,朕确实不能再留他。” “方才,三地送来急奏。因为他的事,已经发生了民众游行暴动,若处理不好,结果将难以控制。”赵煜道:“不杀他,难以平民愤。” 王太妃也惊了一下,愧疚道:“这个孽障,给圣上添忧了。” “你也不要这么说,”太后和王太妃道:“等他来了,问清楚了再说。” “他也是哀家看着长大的,他的性情为什么突然大变,这背后还有没有别的原因,我们也要弄清楚。”太后道:“纵然一死难免,可作为亲人,我们也要先给与他信任才好。” 王太妃起身给太后行礼,“您对他的心比我这个亲生的娘还要周到,臣妾替这个孽子,谢谢太后娘娘。” “不说了,”太后道:“等他到了再说吧。” 说着,揉着额头,叹了口气。 王太妃由嬷嬷扶着出去,却没有回自己的春华宫,而是到了翊坤宫。 周太妃的翊坤宫里只留了四个宫人照顾,因为她疯了,宫人们就没有以前那么尽心,有机会就偷偷跑出去打牌吃酒。 门口没有人,周太妃一个人坐在院中的椅子上,面前放着一只鸟,这只鸟是前年安山王送回来的,说是亲自抓到的,也不知道什么品种,但是叫起来,声音特别清脆悦耳。 周太妃满头华发,目光呆滞地盯着鸟,就听着鸟在笼子里蹦跳鸣叫,她自己一点声音都没有。 “周姐姐,”王太妃在周太妃的左手边坐下来,低声道:“怀王出事了。” 她不急不慢地将吉安的事说了一遍,用凳子上的细棍子拨撒着鸟食,声音轻柔,“……不过几日就要押送回来,这一回就只有死路走了。” “我理解你当时跪在坤宁宫门外的心情。”王太妃轻笑了一句,“没有想到,我们乖巧了一辈子,不争不抢安安分分,也不能善始善终。” 周太妃并没有所动,始终盯着鸟笼,目不转睛。 “那天……你去哪里了,见了谁?”王太妃看着周太妃,“知道了什么,让你一夜白头?” 周太妃自然没有回答。 王太妃叹了口气,“算了,我何必来问你呢。以前你就不会和我说,何况现在呢。” 她说着起身往外走,韩太妃带着人进来。 韩太妃是先帝在做太子时娶的侧妃,后来孝端皇后去世,她诞下宁王,年底,当今的太后娘娘入宫,第二年年初季贵妃诞下了九江王。又隔了一年半太后有孕才生下圣上。 所以,要论情份当然是她和先帝更浓厚一些,更何况,宁王是先帝的第一个儿子。 她还记得先帝抱着宁王时高兴的样子,说胖敦敦的像个小肉球。 韩太妃比王太妃个子矮点,宁王也像她的身材,中年后就开始发福。以前先帝在世时她还会克制,但先帝过世后这几年,她就不再管理身形。 和清瘦的王太妃相比,她越发显得矮胖。 “怀王的事是真的吗?”韩太妃问道。 王太妃颔首,“是真的。” “圣上怎么说?”韩太妃有种兔死狐悲的悲凉感,这种感觉在安山王出事的时候还没有,“杀了?还是关宗人府?” 王太妃道:“作恶多端,自是要杀!” 韩太妃道:“可他是藩王,是他的兄弟啊,他怎么能说杀就杀!”说着一顿,怒道:“你就没有哭闹吗?” 她指着周太妃,“当时她不就是哭闹了一番,最后圣上饶了安山王不死,将他囚禁在宗人府。” “你也去哭闹。现在可不是你清高的时候,那可是你身上掉下来的肉啊。” 王太妃摇了摇头,“不要让圣上难做,他也不容易。” “算了吧,”王太妃道:“一个人有一个人的命,留着他的命,又能怎么样呢,不过赖活着,生不如死罢了。” 说着,便走了。 “不对,”韩太妃拉着她,示意自己身边伺候的人出去守着门,她低声道:“我怎么感觉这事不对?不会是圣上有心削藩,而又不敢大张旗鼓,所以用的手段吧?” 如果是这样,那宁王岂不是有危险? “你别胡思乱想,”王太妃其实也是这么想的,所以她才来翊坤宫里问周太妃,明知道对方什么都不会说,可还是来了,“圣上不是这样的人。” 是不是这样的人,她也不知道,就如怀王,以前那么乖巧懂事的孩子,现在不也变成这样了吗? 人都会变的。 “什么时候到京?”韩太妃问道。 “估计得还有个半个月。”王太妃道:“你要是不放心,就给宁王写封信问一问。让他自查一番。” 韩太妃苦笑一声,“要真是……”她指了指御书房的方向,“查就能保住性命吗?” “别胡思乱想,宁王向来聪明,不会做糊涂事的。”王太妃说着,叹了口气,“我累了,回去了。” 说着就走了。 韩太妃看着疯了的周太妃和那只聒噪的鸟,怒道:“装疯卖傻,儿子都没有了,你活着有什么用。” 说着,拂袖走了。 周太妃花白的头发散下来,挡住了脸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