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92章 选择

“陆双，如果你真的恨透了我，就把我推下去吧。”
  韩乾的声音很清淡，恍然，又默默补了句。
  “是我对不起你，无论你对我做什么，都是我该受着的。所以我会给你机会，报仇。”
  “韩乾，这可是你说的。”
  “恩，是我说的。”
  话音落，韩总便松开了轮椅的自动稳定轴承锁，双手搭在腿上，俨然一副无所畏惧的模样。
  他既然敢坐在轮椅上被陆双推到这里，就意味着他必须要赌一把，赌他在陆双心里的位置，赌她还爱着他。至于结果……他既然敢赌，也就输得起。
  韩乾，这是准备玩命了。
  在看到韩乾那个家伙打开了锁的瞬间，陆双却并没有像她说的那样，一脚将他踹下去，反而下意识的伸手抓住了轮椅的扶手，紧紧的。
  “不是要把我踹下去吗？怎么不放手？”
  韩乾淡淡的反问，就像故意要戳破陆双高筑的心墙，就像故意要让她不痛快那般。
  挑衅，这就是赤裸裸的挑衅！
  “你以为我不敢？我陆双说到做到。”
  陆医生恼了，声调似乎高了几个八度，可那握着轮椅把手的力度却越来越大。
  她的声音带着微微的颤抖，却不敢随意松开手，在这种危险的位置，轮椅非常容易因为惯性而滑下去，或许在她的潜意识里，总是害怕韩乾受伤的。
  陆双不过几秒钟的犹豫和踌躇，自然被韩乾感受到了。
  他的眼睛半合着，眼下便是一级一级的台阶，不过一层楼高的距离，即使从这里摔下去也死不了。
  韩乾想过最坏的打算，无非是受更重的伤，以后的复健更加痛苦，但只要他再狠狠的努力一把，早晚可以站得起来，可是陆双不一样，这个女人的心并不容易融化，如果不抓住这次机会，顺势而上，等到她逃回墨尔本，走上原本的生活轨迹……
  韩乾不敢保证，以后还能不能将她追回来。
  现在的时机正好，他错过的四年，他不得不放手的人，都必须要在这几天里紧紧抓住。
  “陆双，我数三下，你放手。若是不放……我会当做你还爱我。”
  韩乾冷然说道，将眼睛紧紧合上。
  “一。”
  “韩乾，你以为我不敢放手？！我恨你，你的死活又和我有何干！就算你摔成残废永远摊在床上都和我没有关系！”
  陆双发狠似的叫嚣着，声音渐渐沙哑，带着些委屈的哭腔。
  “二。”
  “四年前你说甩我就甩我，说离婚就离婚，没有一个解释一个交待，你凭什么要求我将以前的事情轻描淡写的过去？你凭什么让我无视掉以前受过的伤！凭什么！”
  韩乾知道陆双哭了，用尽力气的又哭又喊。
  这大概是这几天以来，韩乾第一次看到了陆双的失态。
  但他也知道，必须要逼她一次了，如果不将陆双堵到无路可退，这丫头永远不会卸下心房。
  男人的眉心紧紧蹙着，默念了一声。
  “三。”
  下一秒，韩乾的大手便猛地将轮椅一百八十度转了个方向，轮胎磨蹭这台阶的边缘，发出了危险的吱吱声，随即被那双手利落的稳定，重新扣上了锁。
  韩乾微微抬起头，看到的便是陆双低垂的脸，还有那满脸的泪痕。
  她终究没有自己说的那么狠心，也没有自己描述的那般……绝情。
  或许吧，越是牙尖嘴利的人，越是有言语不可描述的软肋。而那些痛苦或是挣扎的情绪都埋藏在她的铠甲之下了。
  陆双，终究没有那么狠心。
  男人的大手轻轻握住了那垂在身侧的纤细手腕，她太瘦了，瘦到那条标准号码的手链，只能松松垮垮的坠在她的腕间。
  “陆双，你刚刚的问题，我现在回答你。凭什么要求你将过去的事情轻描淡写的忘记和我重归于好……”
  陆双微愣，从未想过韩乾会如此直接的正视他们之间存在的问题。
  她猛然抬起视线，对上了那双讳莫如深的眼眸。
  “就凭我值得你相信，还有，我爱你超过了我的生命。”
  陆双的手指似乎在微微发颤，因为这两句还算是有重量的话语。
  凭什么？
  就凭韩乾这个人值得被相信吗？
  陆双自然是相信他的，因为太多的事情……
  因为他的家里准备了和她有关的一切，因为他这四年里没有什么意义的在她的问诊系统中留言，还因为……对这个人的了解。
  陆双想要如此说服自己，可却又觉得心乱如麻。
  她抽了抽鼻子，将自己的气息调整得均匀，忽而抬了抬下巴，更加义正言辞的问道。
  “你和我离婚的原因，还是不打算告诉我吗？”
  “陆双……”
  “好了，我明白了。”
  陆双淡淡道了句，轻轻拂开了韩乾握着她手腕的大手。
  “给我点时间，我想静一静。”
  话音落，陆双便转身回到了自己的房间，锁上了门。
  或许吧，她永远都是那种刀子嘴豆腐心的人，或许……她永远学不会心狠，更或许，她的潜意识里永远是相信韩乾的。
  今日在韩家大宅，听韩坤说韩乾和许瑾欢的种种，曾经韩盛集团中韩乾对那个女人的照顾。
  那一切被韩坤说的有鼻子有眼的事情，陆双却一个字都没有信。
  陆双将身体靠在门板上，身子无力的滑下去，坐在地上。
  她用力抱住了自己的膝盖，将脑袋埋了下去。
  或许从一开始回到a市，她便没有准备好一切。
  她的一切选择不过都是心血来潮……她没有准备好任何的计划来应对韩乾。
  她会带小猴子去参加老爷子的头七，无非只是想让那位老人最后再看一看自己的孙女，只是想尽自己微薄的心意。
  她会让小猴子上韩乾的车子，只是觉得那个小不点偶尔也需要去感受一下自己的父亲。
  她会留在韩乾的别墅，只是心软了，看着他那痛苦的模样挪不开步子了。
  她没有章法，没有规则，甚至没有可依据的方法论，像是个疯子般回了a市四处乱撞。
  她的思绪从没有韩乾那般的清晰，所以才会被一个又一个真相动摇。
  她不知道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么，是这个男人，还是那段婚姻，亦或是某种不知名的可以被称为爱情的东西？
  陆双一向自诩思维清明，却不知道在这个时候，她竟然彷徨至此。
  陆双抱着自己的膝盖大哭了一场，一开始甚至还在隐忍着情绪，到了后来便顾不上那么多了，只是放声大哭……
  她不去考虑自己是不是一个母亲，不去考虑会不会让别人忧心，只是哭，哭就哭了。
  韩乾始终坐在陆双的门外，听着里面嚎啕的哭声，安静的不发一语。
  他不想去打扰她，她想要给她冷静的时间。
  至少在刚刚，他已经确定了一件事情，陆双还爱他。
  韩乾嘱咐过陆栖迟，无论如何不要带小猴子上来，陆教授自然听从了他的嘱托。
  和小猴子吃完晚饭后，便给她穿好衣服外套，抱着她出门了。
  起初那个小丫头死活不愿意离开家，她害怕再回来后，她喜欢的叔叔就不见了。
  陆栖迟好说歹说，甚至对她再三保证，才将那个小丫头连哄带骗的抱走了，将这大宅中的所有空间留给韩乾和陆双。
  当然，只希望他的这番良苦用心能够有效果。
  陆双的愤懑没有那么容易被软化，可即使如此，若是他们两个人剑拔弩张的气氛能够和缓也算是迈出了胜利的一步。
  陆双哭了好久，哭到失去了力气，泄气的坐在门边锤着自己的胸口。
  门内的哭声停止了，韩乾才转了转轮椅，靠得更近了些。
  “陆双，你能听到我说话吗？如果你能听到我说话，就敲一下门。”
  陆双咬了咬唇瓣，并不知道外面那个家伙要做什么，她吸了吸鼻子，好像听到他声音的瞬间，某些情绪又开始翻涌，眼眶更加酸涩了。
  她曲起手指，对着自己身后的门板轻轻敲了敲，算是给了个微弱的回应。
  门外的男人，似乎感受到了某些希望，他的唇角微微上扬，望着那扇门的神色都变得更加柔和了。
  “好，那……我说你听。离婚，真的是我不得已的选择，你要相信我。陆双，我愿意给你更好的一切，重新将你娶回家，但你要等我，等我站起来。在那之前……我希望你能够留在我的身边。”
  陆双紧紧咬着唇瓣，从不知道韩乾这个家伙竟然会如此的巧舌如簧，能言善辩。
  四年前的他，分明是木讷又不会说话的。
  然而这四年过去，他也和以往不同了，不是吗？
  “陆双，我不会要求你立刻给我答案，我会等你，像以前一样，等你愿意点头答应。”
  等待，那大概是韩乾最擅长的事情了。
  他等了陆双十几年，换来了她愿意牵住他的手。
  现在，他也愿意等，等她愿意回心转意。
  韩乾明白，现在的他，以前的他，心里都装不下第二个女人了。
  所以他能耐下性子，能等得起。如果没有陆双，他也不会有别人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