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67章 玩耍

吴晓晓本以为自己可以理智的面对生死。
  但实际上，她并不能。
  任何人都无法淡然面对失去双亲的痛，任何人。
  吴晓晓劝自己往好处想，并不是没有希望，医生说还有希望啊……
  可这都是愚蠢的自我开脱，每个夜深人静的时候，她又总是会心底发颤，因为她明白那些话中的意思，便是自己母亲性命即将走到终结。
  她也是个医生，她也对病人说过类似的话。
  或许父母之于子女，无非只是有那短短的一段路，陪伴过后，便要挥手道别。
  吴晓晓仔细的想，她们母女之间可否有任何值得在过往日子中燃起火花的回忆？
  想了又想，竟没有什么值得推敲的美好桥段。
  从她记事起，妈妈的身体就不好。不能像其他同学的妈妈那般，陪她玩、陪她逛街、教她如何打扮……和妈妈在一起的日子，她大多都躺在床上将养着身体。
  日子依旧一天天的过，吴晓晓的工作依旧忙忙碌碌，直到她的父亲在某天下班回家的时候，带了一身准备妥当的寿衣进门，说是这些东西都要早早备下。
  吴晓晓被那黑黢黢的袋子气得浑身发抖，拎起来就要往垃圾桶里扔。
  她又哭又闹，不停的发泄着自己心中的烦躁。斥责着自家父亲，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准备这些触人霉头的东西。
  他们一家人刚刚搬进了新房子，她的妈妈刚刚有些舒坦的日子可过，可就是这个时候……妈妈的病重了。
  吴晓晓哭得厉害，吴院长最后也哭了起来。
  这个老头子地中海的发型这么多年来就没有变过，如今头发似乎更少了些，脸上的皱纹也彷如沟壑，吴院长老了，是真的老了。
  他们父女二人抱着那身寿衣大哭了一场，哭过之后，便做了一个果敢的决定。
  既然他们都是医生，就都要理智面对。
  妈妈最后的日子，总要陪她过得有滋有味。
  一向节俭的吴院长，花了自己差不多半年的薪水，送吴母住进了第一医院的vip病房。
  吴院长和吴晓晓也都各自请了十天左右的年假。
  想要在这段日子里，好好的，认认真真的，陪着妈妈走完最后的路。
  vip病房的住院费，是吴晓晓拿着吴院长的卡去交的，没有什么折扣可言，六位数字跳动在她的眼前，甚至让她一阵子的慌神。
  是啊，第一医院的vip病房是a市设施条件最好的。
  她不过只办理了十天左右的入住，而陆栖迟的父亲曾经长年累月的住在这里，又该是多少钱？
  今天，是吴晓晓陪伴在自家母亲身边的第二天。
  昨天的一整天，吴母的呼吸变得很微弱，呼出的气息带着些霉味儿，她和吴院长心知肚明，这是内脏渐渐衰竭的味道。
  吴晓晓守在病床边的时候，总是强颜欢笑，她会和她的父亲吵吵闹闹，只为博得自家母亲唇角那微弱的弧度，她甚至不能确定自家母亲是不是能够听到他们所说的话，只是想尽办法逗她开心。
  然而今天一早，妈妈的情况似乎有些好转了。
  她睁开眼睛，对着他们笑，拉着她的手，说她越来越漂亮了，若是能找个英俊的老公，就更好了。
  吴晓晓说着好听的吉利话，却在去卫生间的时候偷偷抹眼泪。
  用医生间的土话解释，妈妈现在的精气神，大抵可以称为回光返照，又是最坏最坏的兆头。
  而就在吴晓晓身处强颜欢笑和极尽绝望的夹缝时，她收到了陆栖迟的邮件。
  ？！
  这两个字符，不知道是何种意义。
  也是这个时候，吴晓晓才恍然发现，原来她这周忘记了发邮件给陆栖迟。她太忙了，太累了，她没有高兴的生活可以分享……甚至连成就感的工作内容都没有。
  她草草敲了那行字给陆栖迟，真好呀，她得到了那个男人的电话号码，还有他归国的消息。
  那个电话拨通的瞬间，吴晓晓的心尖上溢满了委屈和酸涩……
  那种感觉很微妙，人的所有崩溃，总是会在遇到那份可以依靠的安全感时，轰然倒塌。
  吴晓晓调整着自己的情绪，不敢将自己的情况说得凄惨，只是说她请了假在医院陪妈妈，顺便准备考试。她从不喜欢将自己的伤痛暴露给别人，尤其是陆栖迟。
  她和那个男人说了些有毫无逻辑的话，大抵是在尬聊。
  他的声音并不热情，却也并不疏离。
  只是那句“可能，我也是个声控吧……”让她本就不安分的心，躁动起来起来。
  若是他真的能来看她，该有多好。
  因为这些日子……真的太过难熬了。
  *
  第二天。
  陆双醒的很早，天还没有亮，小猴子睡得还正香，那小脸红扑扑的，带着与生俱来的奶香气。
  陆双捏着那双小手凑到唇边亲了亲，又像怎么爱她都不够似的，拎起那肉呼呼的小脚捏了捏。
  小猴子睡着的时候，脸上总会带着点笑，软软糯糯的，煞是可爱。
  就这样端详着她好一会儿……听到门外有脚步声，才掀开被子起床。
  她裹了件睡袍下了楼，陆栖迟正在玄关处穿鞋子，一身灰色大衣，让那个家伙看起来人模人样、玉树临风。
  “啧啧啧，陆教授好姿色，不用打扮都倾国倾城呢。”陆双抱着手臂说道，眼睛中闪动着若隐若现的光芒。
  那男人的动作一滞，随手拿起玄关架子上的车钥匙对陆双挥了挥。
  “我出去一趟，大概要一天的时间，你带芊芊四处转转，我把车子留给你了，不用等我吃晚饭。”
  “车子你开走吧，我没带驾照回来，不能无证驾驶。”
  陆双耸了耸肩，总是没办法接纳陆教授的一片好意。她上下打量了陆栖迟一圈，才缓缓道。
  “你……这是去监狱？陈安洵联络你了？”
  陆双半是猜测的问，猜测的内容没有根据可寻，就是某种预感罢了。
  陆栖迟也没有避讳她，默默点头，轻笑了起来。
  “放心，我知道什么该说，什么不该说……不会惹祸的。”
  “我有分寸。”陆栖迟默默补了句，认认真真的对陆双交代着。
  陆双觉得此刻的自己特别像一个姐姐，她和陆栖迟认识这么多年，她终于在三十岁刚过的年纪，学会如何做一个姐姐了，还是那种让弟弟战战兢兢的姐姐。
  陆双点了点头，算是许了。
  可陆栖迟却好像有千百个不放心，话锋一转，开始对着陆双认认真真的交代陆芊希的情况。
  “你和芊芊，不要吵架。”
  “恩。”
  “她还是个孩子，你不要对她那么严厉……小孩子，都是要撒娇耍赖的，你多迁就她。”
  “恩。”
  “还有……今天记得给她吃药，再巩固一天，如果她又发烧了，就赶紧让她吃退烧药。你们要是出去吃饭，尽量吃健康食品，不要吃刺激性食物。”
  “知道了。”
  陆双心知肚明，陆栖迟的唠叨病又犯了。
  她揉了揉自己发疼的太阳穴，平静面对陆教授临行前的嘱托。他洋洋洒洒说了几十条，让陆双无奈至极。
  她也是个医生，她还是个妈妈，就算再不靠谱……总不会虐待自己的孩子吧。
  真不知道陆栖迟这些担心都是从何而来。
  待到陆教授交待完一切，陆双才慢条斯理的勾起了唇瓣，露出了一抹大大的笑。
  “陆栖迟，这是第二天了。”
  陆双默默道了句，似乎在记录着这一周的日子，也是在提醒着陆栖迟他们的归期。
  七天，今天便是第二天了，真好，过一天少一天，距离她回墨尔本便更快了些。
  陆栖迟显然一愣，但还是很快明白了陆双的意思。
  “所以你，你是在期待，还是在抵触？”
  陆栖迟笑眯眯的反问，大有一种和陆双对着干的潇洒。
  期待还是抵触，陆教授明明自有答案的。
  “陆栖迟，门在那里，你可以走了。”
  “如果我是你的话，今天可能会带小猴子先去陆氏购物中心转一转，然后呢，去韩家大宅进行一番认祖归宗之旅。到了晚上就一家团圆了，多完美。”
  “滚！”
  陆双冷冷的斥了一声，“我的刀呢？你别跑，我砍死你！”
  陆栖迟笑呵呵的离开了大宅，在陆双暴怒之前。
  那个家伙走掉之后，陆双便烦闷的坐在沙发上闭目养神。
  这个讨人厌的陆栖迟，为什么总要一而再再而三的触她霉头呢？
  陆双有些渴望酒精了，可又总觉得一大清早就喝酒的，那一定是酒鬼。
  这个时候若是她拿钥匙到酒窖去，肯定会吵醒张妈他们吧。
  陆双甩掉拖鞋，平躺在沙发上。
  开始认认真真思考，今天要带小猴子去哪里玩耍。
  当然，最简单明了又省时省力的方式，便是去陆氏购物中心。她只需要打个电话，自会有人将一切安排妥帖，吃喝玩乐，全部搞定。
  可她却并不想去……她还不想让陆芊希小朋友这么快就感受到这个世界高贵的待遇，她还是个小孩子，她也不需要奢侈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