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93章 成瘾成魔

陆栖迟好像为她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……
  从小到大，吴晓晓的父母一直教育她，要尊重师长，友爱同学。要善待周围每一个人……
  她耳熟能详的话太多，却和陆栖迟的论调完全相反。
  她的爸爸常告诉她，忍一时风平浪静，退一步海阔天空。
  她的妈妈常告诉她，吃亏是福，以善为本。
  好像所有的人都在告诉她要妥协，只有陆栖迟在告诉她，要反抗。
  可是下意识的，吴晓晓又觉得陆栖迟这番论调说得异常刺激痛快，心中的某一角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爽感。
  套房的门铃响了，侍者端着托盘，送来了陆栖迟要的药品和煮鸡蛋。
  陆栖迟摁着吴晓晓的肩膀，让她坐在沙发上，将托盘放上茶几后，便蹲下身子开始剥鸡蛋。
  他的手指修长又漂亮，吴晓晓的眼神就像被定住了似的，只是望着他，移不开视线。
  或许陆栖迟也被这样灼人的目光看得不舒服，他的眉心微微蹙了蹙，只是对吴晓晓吩咐道，
  “去洗脸。”
  吴晓晓的视线被这三个字唤了回来，她连忙脱掉外套，走去洗手间。
  关上门，将身体靠在门板上，吴晓晓能够清楚的感受到，自己心脏跳动的规律开始变了味道，变了形态，就连她的喘息也变得和平日不同。
  她打开了水龙头的水，撩着水花冲了冲自己的脸，抬起头，对着镜子看了看自己脸上的五指山，只是心中堆满了怨念。
  一会儿她要怎么回家？用头发盖住吗？可是她这头发似乎也盖不住了。如果她的妈妈问她，她要怎么回答才不会让她担心？
  吴晓晓用最快的速度给自己洗了把脸，然后便离开了洗手间。
  能够和陆栖迟这样独处的时间并不多，每分每秒都要珍惜着过啊。
  女孩捏着刚刚擦过脸的纸巾坐下，陆栖迟便立刻擎起她的下巴，用煮熟的鸡蛋一下下滚过她受伤的位置，他的动作很轻柔，吴晓晓一点不觉得痛，只像是有扑面而来的微风掠过，和煦美好。
  吴晓晓不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看他，看他的眼睛，看他长长的睫毛，还有那高挺的鼻和紧抿着的唇……
  心脏砰砰砰的快跳着，不受控制。
  吴晓晓下意识的捏紧了手中的纸团，逼紧了唇瓣，大气不敢出。
  “如果你夜不归宿，有理由和妈妈报备吗？”
  男人低声问了句，看起来恨不经意，却让吴晓晓心尖一颤。
  “如果怕你妈妈看见你受伤，可以先在这里先住一晚。”陆栖迟又道。
  吴晓晓的眼眸立刻亮了起来，带着些释然。
  或许陆栖迟是她肚子里的蛔虫，竟然能够将她每一寸犹豫和每一分不安都掌握，是她将情绪写在了脸上吗？还是他真的那么的了解她？了解到她无需多言，他就能知道她心里想的一切？
  陆栖迟的目光不着痕迹的对上了吴晓晓的视线，随即笑了，算是明白了她的答案。
  “那今晚你就睡这儿，明天一早我送你去第一医院，想着给妈妈报个平安。”
  陆栖迟起身去了卫生间，他没有关门，吴晓晓能够听见清亮的流水声从里面传出来。
  等到他再出来的时候，手中又多了块毛巾。
  陆栖迟帮吴晓晓热敷后，又用冷毛巾冰敷了一阵，最后才用棉签沾着外伤药涂在她的脸上。
  吴晓晓只是在想，她是何德何能，能够被陆教授如此照料。这个家伙在他们的学校势头正旺，她读过他写的每一篇论文，研究的都是高深莫测的学问，一字一句阳春白雪，让人惊叹于他医学素养的崇高。
  然而这个厉害的人，一个研究了那么多新型医学治疗办法的，正蹲在她的面前为她处理伤口。
  吴晓晓从未像现在这般，被人视若珍宝。
  这种被珍视的感觉就像毒品，让她欲罢不能。或许吧，对于她而言，toxic应该是眼前这个男人，成瘾成魔，再也戒不掉了。
  “我有个问题想问你。”吴晓晓嗫嚅着说道，她不敢去看陆栖迟的眼眸，只是将视线定在他的胸口。
  “恩。”陆栖迟淡淡的应了一声，算是接受她的求知欲和好奇心。
  吴晓晓用自己贫乏的词汇量遣词造句了一翻，她不知道自己该用何种语言形容自己的某些心情，她不想惹他生气，自然也不想戳他痛处。
  吴晓晓清了清喉咙，这才慢条斯理的问出了口。
  “你很喜欢陆双姐吗？是很喜欢很喜欢的那种喜欢吗？”
  “恩。”陆栖迟依旧是淡淡应着，可手上的动作却迟疑了几分，像是在失神。
  “可她已经结婚了，你要把她抢过来吗？”
  吴晓晓再次问道，她知道自己的问题很幼稚，但她还是想问，她想知道这个男人的想法，很好奇，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，会让一个理性的人疯癫至此。
  陆栖迟并没有像上次一样，不屑与吴晓晓分享有关于陆双的回忆。
  他只是将慢条斯理的抽了张纸巾，将用过的棉签包好，放到茶几上。
  “我和陆双四五岁的时候认识，我们一起上小学，小学毕业后考进了同一所中学，然后又上了同一所高中，考了同一所大学，一起学医，一起实习，一起考从医资格证。我们的人生轨迹重叠了二十多年，陆双对于我而言，不仅仅是一个喜欢的人那么简单。我们之间的事情是说不清楚的，有悔有怨，理不清。”
  陆栖迟的声音异常冷静，他不像是在谈论自己的事情，仿佛在说着一个旁不相干的人，平静的叙述，低垂着眼眸，或许很多情绪都被他藏起来了。
  吴晓晓只是在想，如果她也有一个青梅竹马的人，两个人拥有超过二十年的回忆，那么她是不是也很难割舍？
  即使知道她已经有属于自己的幸福了，可想要剪断，却又忍不下心落了剪刀？
  “如果今天，打电话让你救我爸爸的，不是陆双姐，而是我……你还会奋不顾身的出现吗？”
  “不会。”
  陆栖迟想都没有想，便立刻如此回答。
  他素来理智镇定，对于医学圈的种种规定烂熟于心。
  他知道自己进手术室要冒的风险，而在来之前，他已经将最坏的一切做好打算。
  医疗委员会的追责，陆双在第一医院的地位会不会受到威胁，他会不会因为这些事情背上骂名，如果吴院长的手术成功还则罢了，如果不成功，他就是犯罪。
  然而所有最坏的结果，都比不上陆双对他的需要。
  陆栖迟并没有坐在吴晓晓的身边，他只是拉了把椅子，坐在她的对面，脸上写满了慈祥。
  “你早上问我，救你爸爸是为了你还是为了她，那时候我没有答案。现在我可以告诉你，因为叫我的人是她，我才打破了自己的底线，这是事实。”
  陆栖迟说的话，他有些落寞又无可奈何的目光……
  好像眼前的画面，让她瞬间理解了冷颜的处境，为什么她能容忍陆栖迟的心中装着陆双。
  因为没有人能撼动陆双在他心中的地位，冷颜不行，她更不行。因为了解他的脾气，所以不敢也不想去撼动了。
  她们谁都敌不过陆栖迟和陆双共度过的岁月，人生中能有几个二十年……她们又有谁能和陆栖迟再度过一个二十年？
  吴晓晓并没有再去多问陆栖迟和冷颜之间的种种，因为她知道，那都没有意义了。
  就算冷颜和陆栖迟短暂的在一起过，那种肤浅的男欢女爱，依旧敌不过他的心头血。
  至少这个男人此刻全部的失魂落魄都是因为陆双，再没有其他人了。
  “给妈妈打个电话，然后就去洗澡睡觉吧……”
  陆栖迟淡淡答，径自拿了烟盒和打火机走到阳台去，他关好了阳台的落地窗。
  像是体贴的不让吴晓晓吸二手烟，但更像是划定了一块只属于自己的领地，不允许任何人再进入。
  吴晓晓就这样盯着他的侧影，看着他低头衔住烟卷，合着手点燃，随即将左手插进裤子口袋里，慢条斯理的吞云吐雾。
  她趁着陆栖迟抽烟的功夫打电话回家，这大概是她这辈子第一次对自己的母亲说谎，心头惴惴不安至极。
  她说，第一医院医院距离学校不远，就回学校的宿舍住了，明天一早还要回医院看她的爸爸。
  天气冷了，她的母亲又开始咳嗽，说上一两句话就要长呼几口气。
  她告诉她的妈妈，爸爸已经没有大碍了，安慰她几句，互道晚安后便挂掉电话。
  吴晓晓一直以为，或许她这辈子都不会成为那种欺骗家长的女孩，可她还是说了谎话，因为眼下这些不知名的情况。
  吴晓晓没有再去打扰陆栖迟，自己去冲了澡，将衣服全部穿起来后，走到了卧室。
  陆栖迟定的这种大套房是有好处的，至少卧室不止有一个，吴晓晓也不担心他们两个人床位分配不均的问题。
  躺在床上，却翻来覆去的睡不着，捏着手机不停的刷着朋友圈和微博……
  或许是因为她此刻的心情过于蓬勃，又没办法和任何人分享。
  想了想便只是默默的打了一行字，设为只对自己可见。
  她说，从前有一个小女孩，她仰望着天上的月亮，而月亮却只会望着太阳。